又是一年母親節(jié)，“母親”二字承載著千鈞愛意。時光的沙漏簌簌作響，再有兩個月，母親便離開我們四載春秋。可她走后，總是以一種神奇的方式，始終縈繞在我身旁——那些翩躚起舞的蝴蝶，恰似母親美麗的化身，寄托著綿綿無盡的牽掛與眷戀。
母親是被命運賦予神秘色彩的人。她總能在生活的驚濤駭浪中站穩(wěn)腳跟，創(chuàng)造令人驚嘆的奇跡。許多次，我悄悄踏上歸鄉(xiāng)路，想給她一個驚喜，母親卻早有預感，對姐姐說：“雪俠這幾天要回家。”那些并非節(jié)日的尋常日子里，她的預言總能精準應驗。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時光，她篤定地說侄女會誕下男孩，那時二哥家女兒還未婚，母親走后半年侄女結婚，次年果然生下兒子。她還曾說我會在很遠的地方工作，那時我接了家里人的班，在老國企上班，以為媽媽是在隨后一說開玩笑。沒想到那會對未來還很懵懂的我，如今北漂二十年，方知母親的話字字真理。母親走時，天氣預報預警將有多年未見的大暴雨，親友們憂心忡忡，擔心儀式受阻。可神奇的是，送母親走的那幾天，天空只飄著輕柔的雨絲，舉行儀式時，烈日忽而化作清風細雨，既未淋濕眾人，也讓我們避開了暴曬，仿佛母親在冥冥之中護佑著一切。
母親是家中獨生子女，外婆和外公將全部的愛都傾注在她身上。每當母親向我講述兒時故事，眼中總會閃爍著幸福的淚花，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。那時的我懵懂無知，只是靜靜聆聽，未能真正體會她言語間流淌的深情。如今，當我給自己的孩子講述母親的故事，她慈祥和藹的面容便會清晰地浮現(xiàn)在腦海中。耳邊不禁響起《人世間》主題曲中的歌詞：“當媽媽老去的時候，聽她把兒時的故事慢慢講。”每聽到這幾句，淚水便在眼眶里打轉，往事也隨之在心頭翻涌。
母親娘家盡管家境優(yōu)渥，作為獨生女的媽媽卻從不嬌生慣養(yǎng)，反而錘煉出勤勞、淳樸、善良的品格。我的父母有五個孩子，兩兒三女，我的父母為她們有五個孩子而非常欣慰。作為家中幼女母親對我格外的疼愛。父親曾是抗美援朝志愿軍的通信兵，后又擔任過家鄉(xiāng)的第一書記，他的為人處世令人由衷敬重。母親驕傲地夸贊我們兄妹都好，可在我心中，孩子們都不及父親那般有著大智慧與強大能量，每當提起父親眾人無不稱贊。然而父親因病離去的早，生活重擔全部壓在母親柔弱卻堅毅的肩頭。為母則剛，從那以后母親與大哥齊心協(xié)力，為我們撐起一個溫暖的家。
清晨第一縷陽光，母親已在廚房奏響鍋碗瓢盆的交響曲，為一家人備下可口早餐；萬籟俱寂的深夜，當萬家燈火漸次熄滅，她仍在昏黃的燈光下操勞不息。從照顧兒女成長、為我們穿針引線，到照顧孫子孫女們長大，她將一生心血都傾注在家人身上。至今記得母親坐在織布機前，為女兒們織嫁妝時，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。那些五顏六色的花布床單，我和姐姐們至今珍藏、使用，每次觸碰，仿佛都能看見媽媽如蜜蜂般忙碌的身影，心中滿是感激與思念。
兒時的母親，臉上總帶著操勞的倦意，可只要望向我們，眼中便會泛起溫柔的光芒，那光芒如同春日暖陽，溫暖著我的整個童年。記憶里，母親從未打罵過我們，總是以寬容之心包容我們的調皮，讓我得以無憂無慮地成長。父母為人仗義豪爽，家中總是賓客盈門，熱鬧非凡。家門口的柏油馬路反復翻修，整日車水馬龍。我們的村莊曾是周邊十里八鄉(xiāng)最繁華的地方，一排排大綜合商店，薛固鄉(xiāng)醫(yī)院、敬老院、四方機械廠、天主教堂、獸醫(yī)站、醋仿、外貿公司等機構一應俱全，小時候大的彈棉花機，大姐經常去彈棉花。二姐經常手工做地毯，一個一元錢。五顏六色的款式外貿會收購走。每年的祝家堯古會更是盛事，十里八鄉(xiāng)的人都來趕集，小吃、衣物、農具等琳瑯滿目。小時候，我掰著指頭盼著古會的日子，從四月初十開始，五天一會，直到農忙時節(jié)，每一個集會日都充滿歡樂。夏天的夜晚，母親經常會在門口鋪上涼席，鄰居們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。我躺在涼席上數星星，看著流星劃過天際，那時候滿天繁星，在歡聲笑語中不知不覺睡著了，等我醒來時，已安穩(wěn)地躺在自己家的炕上，那是母親將我輕輕抱回了家。如今，與母親同齡的長輩們大多已離世，活到84歲的母親，看著老友們相繼離去，眼中滿是失落與不舍。她像個念舊的孩童，總會打聽老友的近況，然后滿懷遺憾地向我講述她們之間的故事，陜西人骨子里的純樸善良，重情重義，在母親身上展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我與蝴蝶的緣分，早在20多年前便已埋下伏筆。那時我從事社會力量辦學，我QQ名就叫“蝴蝶仙子”，許多學生加我好友。或許從那時起，命運就悄然將蝴蝶編織成我與母親之間的特殊紐帶。所以，我以前的微信名《雪舞花飛》也是我詩集的名字，從此被我改為《蝴蝶仙子》母親離世后第二天，一只優(yōu)雅美麗的蝴蝶突然飛進家中，停在她的遺像前久久守候，直到母親入土為安才緩緩飛走，仿佛是在為她送行，也仿佛是母親的靈魂替她來最后看看自己的兒女子孫。此后每逢母親的祭日，總會有五彩斑斕的蝴蝶翩然而至，在我身邊輕盈飛舞，像是母親跨越時空來看我。
出差途中，我也常與蝴蝶不期而遇，它們追著我穿過街頭巷尾，那靈動的身影總讓我恍惚覺得母親就在身邊。看著蝴蝶，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：生病時母親徹夜守候，輕撫我額頭的溫柔；我取得成績時她比我還開心的笑容；北漂近二十年里，她在電話那頭“注意身體”“常回家看看”的聲聲叮囑。可我總以忙碌為借口，陪伴她的時間少之又少。如今，再也沒人會惦記我是否添了新衣、瘦了胖了，這些遺憾，成了我心頭永遠的痛。
母親離開那天，她緊緊攥著我的手，用盡了最后的力氣連說了三遍“我愛你”。當時的我竟未察覺，那是她最后的告別。現(xiàn)在想想，是母親用完最后的力氣在與我道別，而我卻不懂她的心意。直到母親突然失去知覺，我才如夢初醒，可一切已來不及。我無數次在心底呼喊：“媽媽，我也愛你！”可這遲到的告白，她再也無法聽見。我的母親，以前從來不會用我愛你這樣吃語言，但是她卻在臨終前，用了詩情畫意的語言與我告別，幾年前我出《祝雪俠評論集》我說媽媽我出新書了，咱們合個影吧，她立刻把我的書抱在了懷里，能感受到母親開心的像個孩子。
如今，每一只不同的蝴蝶的出現(xiàn)，都讓我覺得母親從未離去。在普者黑，漫天飛舞的云彩，我們剛下小船，一只彩色的蝴蝶，追著我翩翩起舞，我說你是媽媽嗎，請停留在我身上，蝴蝶仿佛聽懂了我的語言，落在我頭頂，又在我胳膊上片刻停留，然后在空中翩翩起舞。去年在林棲36院出差，一只蝴蝶停在小木屋頂，陪我度過三天兩夜，直到我離開時仍在守候；上個月故地重游，第二次入住這年的地方，離開前夜暴雨傾盆，次日清晨，一只蝴蝶靜靜停在木屋門口，我伸手相邀，它便隨我進屋盤旋，那一刻，我深知這是我與母親跨越生死的默契。在劉伯溫故鄉(xiāng)詩會出差，蝴蝶突然在我房間出現(xiàn)，我用手輕輕觸碰，蝴蝶在屋頂反復盤旋好大一會，等我洗漱完躺下休息，一抬頭，蝴蝶在我床頭柜的旁邊停留，就像小時候媽媽陪著我入眠，我哭著與蝴蝶訴說著思念，她一動不動，一直在耐心傾聽。我不知不覺睡著了，醒來已不見了蝴蝶飛身影，可是房間門是關著的，我找遍了屋里的多個角落，都不曾見到它的身影，真的很神奇，我把蝴蝶拍了下來，發(fā)給我的哥哥和姐姐們，他們說是媽媽想我了來看我，這是一份母親對孩子的牽掛和陪伴。
五一節(jié)兒子回家時，一只蝴蝶悄悄飛進屋內，飛來飛去后落在了暖氣片上。我知道那是母親想看看她最小的孫子。次日清晨，發(fā)現(xiàn)蝴蝶已悄然飛走，我望著空蕩蕩的窗臺，淚水奪眶而出。親愛的媽媽，這多次與我如約而至的蝴蝶，就是您的美麗化身啊！您用一生教會我成長，用最后的告別讓我懂得珍惜。往后的日子，我定會帶著這份沉甸甸的愛和溫暖，好好生活，如您常說的那句話，要高高興興，歡歡樂樂！愿在天堂您，不再有操勞，不再有牽掛，只有無盡的安寧和幸福！因為您是我心中永遠最美的蝴蝶，您是這世界上永遠最好的母親。想到母親，無盡的遺憾與難過涌上心頭，腦海中不斷閃現(xiàn)與媽媽在一起的美好時光。
父母在，人生尚有來處；父母去，人生只剩歸途。父母離開后，我才真正讀懂這句話的分量。沒爸沒媽就沒有了家，兄弟姐妹都變成了親戚。母親走后，長兄如父長姐如母。大哥大姐，二哥二姐，他們成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。回家的次數變的屈指可數，曾經熟悉的家鄉(xiāng)，生我養(yǎng)我的土地，家鄉(xiāng)悄然變成了遙遠的故鄉(xiāng)。
以前，家是隨時可以奔赴的港灣。節(jié)假日或周末，可以周五下班后坐上夜晚的臥鋪，在晃晃悠悠中睡上一晚，清晨便能站在家門口。那時，我從不提前打招呼，滿心想著給媽媽一個驚喜，推開家門，總能看見母親又驚又喜的笑容。可如今，那個總是牽掛我的老母親，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。離開了她和父親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。每到逢年過節(jié)，思念如潮水般涌來，可想到家鄉(xiāng)已沒有了父母的身影，回家的腳步便愈發(fā)沉重。現(xiàn)在回家，是看望我的哥哥姐姐們，心里總像缺了什么，沒了以往的底氣。如今，推開熟悉的家門，心里也滿是難過與失落。
父母走后，我才明白，父母是我永遠的港灣和依靠。沒了父母，心里的那份踏實感消失得無影無蹤，就像漂泊在海上的船，失去了燈塔的指引。曾經以為理所當然的團聚，如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。現(xiàn)在我才明白，我們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，都是別人日思夜想、夢寐以求想要見到的親人。以前，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觸，可當父母離去，這種感覺卻如此深刻，痛徹心扉。
人的一生都在告別，當最愛我們的那兩個人永遠地離開，才驚覺自己在這世上，真正失去了生命的根基。往后的日子里，思念只能在夢里。母親走后，我一直在記錄夢見她的每一次場景，已經在四年中寫了十多頁，也夢見了母親好幾十次。母親走的越久，夢見的概率越低，開始一周能夢見一次兩次，后來十多天一次，一個月一次。夢見母親對我來說，是最大的滿足和奢侈。多想再看一眼父母的笑臉，再聽一次他們的嘮叨，可這簡單的愿望，終究成了無法實現(xiàn)的奢望。夢里的母親，還是那么慈祥與和藹可親，就像母親在時，家里總是充滿了歡歌笑語。父母是幸福的大家族，值得欣慰的是，她們一生操勞，兒女都已成家立業(yè)，膝下十名孫輩五男五女十全十美。目前已有十三個重孫子孫女，父母真是興旺大家族。就在昨日家中第九個孫子也喜結良緣，最小的孫子——我的兒子是母親的第十個孫子，正在攻讀研究生，向著理想穩(wěn)步前行。待他完成人生大事，孫輩們便都圓滿成家立業(yè)。
如今，母親化作星辰，想必正欣慰地俯瞰著自己的兒女子孫蒸蒸日上的景象。我們兄妹五人一切都好，日子越過越紅火，孫輩們也踏實上進。親愛的爸爸媽媽，也請你們放心，我們定會將這份愛與溫暖代代相傳。多想時光倒流，媽媽還年輕，我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小女生。讓我再做回那個趟在您懷里的小孩，聽您講過去的故事，永遠不長大。那只蝴蝶，是母親美麗的化身。
親愛的爸爸媽媽，你們的愛就像陽光，空氣和水，滋養(yǎng)著我的生命。每當我因為思念母親而難過，兒子總是會安慰我，說姥姥和姥爺在天堂會一切安好，讓我不要擔憂。爸爸媽媽，我心中的菩薩，我想你們只是除了一趟遠門，遠到我要走完一生，才能與你們再次重逢！我也相信我的父母會護佑著兒女子孫平安是福。
母親節(jié)，以此文緬懷我親愛的爸爸媽媽。我相信，思念終會穿越星河，抵達天堂。母親剛走第一年，我夢見母親底氣十足聲音很洪亮的和我說，她正在喜馬拉雅路。我醒來立刻查了地圖，這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，這讓我很激動。想念母親，無數個焦慮失眠的夜晚，這個夢突然讓我放下了牽掛與擔憂。我相信我的父母一輩子人好心善，她們已經去了天堂，不再受人間疾苦，不再受病痛折磨。這些文字，寫給我這輩子最愛的人，感謝我的父母給了我生命。感恩遇見，感謝親情和緣分，如果有來生，我還愿是你們的女兒，希望我的父母能夠長命百歲。我相信，我親愛的爸爸媽媽，一定能夠感受到我們跨越時空的愛和永遠的思念。
2025.5.11 母親節(jié)，于北京
作者簡介：祝雪俠，女，陜西咸陽市人。系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，第七屆全國青創(chuàng)會代表，魯迅文學院第十九屆高研班學員。中國詩歌學會理事。現(xiàn)為中國詩歌網事業(yè)發(fā)展部總監(jiān)。先后在《中國作家》《文藝報》《詩刊》《揚子江詩刊》《詩歌月刊》《綠風》《海燕》《詩林》等報刊發(fā)表過詩歌、評論、報告文學等近一百萬字。2016年3月參加江蘇衛(wèi)視《一站到底》節(jié)目錄制。已出版詩集《雪舞花飛》、主編文學作品集《楚韻南漳》、出版新著《祝雪俠評論集》。